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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你说了吗?”少薇半支起胳膊,稍抬起上半身。“说了,说怕不方便。”陈宁霄顿了顿:“他让我来问你,有没有这个想法。”
少薇给问懵了。
陈宁霄解释:“他主要是担心你介意,毕竟还是恋爱关系,这种场合对你也有负担。”
少薇脱口而出:“那我能陪着你了?”
陈宁霄一怔,一笑,揭她被子:“穿衣服。”
少薇换上一条过膝的黑色衬衫伞裙,很快地洗漱完下楼。佣人穿梭不停,因为要给所有过来的亲友和僧班供应早饭。陈家自己人仍然在那间饭厅,少薇过去时,所有人已经没再有反应,就连司徒薇都淡定了,说:“你来了啊。”顺手递给她一个白馒头,睡眼惺忪半死不活的模样:“刚蒸出来的。”
时间很早,日出都还没影儿呢,透过高大的雕花窗格,天色呈现出一种浓重的克莱因蓝,偶尔传来两声很响亮的鸟叫。
宾客来齐后,所有席面都撤了,僧班位列回去,换成了《地藏经》来念。到了事先选定的时辰,陈家一位长辈上台主持流程,陈宁霄居先,司徒薇随后,之后的陈定澜及弟弟。宾客众,黑压压一片无人说话,都低头默哀,后开始走动,三鞠躬,献花,绕灵堂一周。
随后陈定澜和陈宁霄分别上台致悼词,另有一位启元高层元老,从八十年代即与陈定舟一起风雨同路过来。
陈宁霄回忆了陈定舟作为父亲时的几件小事,讲他如何严厉,如何有决断,如何成为他榜样。
少薇站在人群中——这是她第一次站在灵堂,并且是站在亲属这一队列——抬头望了一眼陈定舟悬挂着的巨大的相。很多年前,她敲响陈宁霄公寓的门,从他口中听到“因为我父亲就是肮脏、不堪的代名词”时,那种震颤她至今忘不了。那绝非是年轻人一时的叛逆或青春疼痛,一直以来,陈宁霄的学业、事业、人生,都在为了逃离这份掌控而储备。
“身不由己”这四个字,少薇在蒋凡口中听过,也在乔匀星口中听过,带些调侃带些自嘲,但少薇从没在陈宁霄口中听到过。回头看她才懂,他已经打了一场经年的战役。
陈宁霄念悼词的声音模糊为背景音,少薇走神出来,目光在这些黑压压的上等人物脸上环视一周。
如今,台下的所有人,都在关注着他是否会回去。回到这个系统里。
话筒传出来的那道低沉庄重的声音停了。少薇把目光移回去,跟所有人一起注视着台上这个一袭黑衣的年轻男人。
陈宁霄两指间夹着的纸被他的指节一弯扣回,抬起因读稿而垂阖的眼。
台下,陈定澜的眼神眯了眯。
男人气场的变化微妙而难以捕捉,但现场气氛已变,能感知到什么的人,无不蹿起鸡皮疙瘩,站姿变直。司徒薇身体一抖,莫名打了个寒颤,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哥。
在文藻漂亮、文法庄重的悼文后,陈宁霄位列台上扫视一周,用最平实的话说了台下这些人最为关心、唯一真正关心的问题——
“启元,我会管。”
即将要随后登台的启元功勋,骤然捏紧了手中的悼词稿,眼褶炸开眼皮厚重垂下的老眼,惊疑不定地望着台上这个气场如刃的年轻男人。
少薇愕然,一阵脱力从身体深处泄洪般倾下,她的躯体成了一个泥沙俱下的瀑布,几乎要站不稳。这里很多人和她一样,既如她一般遭受极大震动,也如她一般保持着表面的平静。所不同的是,只有她和陈宁霄对视上了。
他给了她一个不动声色但安抚的眼神。
余下一切流程照旧。
到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