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瞬间的失重令意识短暂断片,死亡的疼痛却没有袭来,娄泽扒住大门扶手,死死拽住她,他也跟着跳了下来。
李志强从门里探出来,一臂的距离,可以救人,也可以杀人,然而不知是最后一丝亲情觉醒,还是着急跑路,李志强最终抛下了还在挣扎的两人,转身消失在列车内。
剧烈的风声贯穿耳道,耳鸣间,李金银觉得自己的身体好轻,从未有过的轻,她变成了风中的一粒纸片,即将在光、水、土壤里被世界降解,而这一切只需要娄泽松开手就可以。
她顺着交握的手腕看向娄泽,他暴起的青筋从手臂蔓延到脖颈、额角,在涨红的皮肤下挛缩,看上去那么痛苦,李金银很想说“放开吧”,可娄泽并不这么想。
他咬咬牙,冲她喊道:“抱紧我!”
下一刻李金银的视野陷入黑暗,随着娄泽一声闷哼,剧烈的撞击在周身散开来,之后是一阵天旋地转,晃得人胃水翻涌,再睁开眼自己躺在娄泽怀里,令人散架般的疼痛散去,并未受什么伤。
她撑起上半身,发现他们滚落在一片草坡下,绿皮火车伴着轨道轰鸣遥遥远去,四周空静得仿若失聪。
“要死了,”娄泽呻吟一声,他躺在草坪上几乎起不来身,还有闲心开玩笑:“要不是这一片是草地,我们真要去见我妈了。”
没有人回应他,过了一会儿,他调整姿势,一手枕着脑袋,看着灰蒙蒙的天。
“天亮了,小花。”
东南丘陵连绵不断,山的后面还是山,暖黄色的天幕从影影绰绰的夹角间升起,山脚下几座低矮平房逐渐显出朱红色的面貌,那是写着贫困的红砖,近处的稻田划得不甚方正,夏稻在晨风里轻轻摇晃。
李金银终于动了动,看向渐渐亮起的天际,艰涩的喉咙发出声音:“娄泽,你猜到了吧,我妈是被骗到宜海的。”
娄泽默了两秒,含糊地点头。
“那你也猜到,我小时候身上的针眼是怎么来的了?”
“……嗯。”
“她一开始不是这样的,虽然不像你妈那么温柔,但是我爸不在的时候她也是会对我笑的。”
七岁那年,“大通铺”有喜事,所有人一起在院子里吃酒,就连跟李志强关系好的那个穿警服的都在。
酒吃到很晚,回来的时候王彩娴搀着李志强,男人醉得不省人事,脱鞋都要人帮忙。
后半夜,李金银爬起来上厕所,迷迷糊糊蹲着睡着了,不知道多久,她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,提起裤子走出去,看见王彩娴背着一个大包,借着月光在客厅里翻箱倒柜。
李金银知道她要找什么,她要找一张四四方方,有长长数字的小卡片,通常它们被放在沙发坐垫里,但那天下午,李金银亲眼看见李志强取走了,厚厚一沓,有母女俩的,也有其他人的。
李金银想告诉她妈不必找了,但最后她什么也没说,直到她妈发现黑暗里站了一个人,捂着嘴跌坐在地上。
“你知道她当时的眼神吗?惊悚,恐惧,厌恶,憎恨,像在看一个赤裸的怪物。”
直到她头也不回地背着包逃出家门,李金银都没有动,更没有叫,仅仅只是轻声关上门,回到自己那杂物间般的卧室,阖上眼睡觉。
“所以你看啊娄泽,我们一家都是怪物。”李金银笑起来,哼哧哼哧的气音如同抽搐的植物人。
一双手拨开她散乱的碎发,将她的脸捧在手心里,温暖又粗糙的指腹擦拭过她的眼下。李金银一动不动任他动作,“娄泽,我没有哭。”
娄泽摇摇头,指腹仍旧轻柔地流连在她干燥的眼角,带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