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0章 井中月(2/2)
向他,嘴角竟极其缓慢地向上牵动,弯起一个无声的、凝固的弧度。柳忘机握着那柄湿冷的木梳,如遭雷击,僵立当场。井水幽幽,映着天上冰轮,也映着水中那永不疲倦、永远循环着梳妆动作的倒影。那倒影的嘴角凝固着诡异的弧度,无声的“注视”仿佛有千钧之重,沉沉压在他的灵魂之上。
他终于明白了。明白了小月为何夜夜枯立井边,明白了她袖口下竭力隐藏的疲惫与痛楚,也明白了自己口中那轻飘飘的“还差一点”、“再自然些”,是怎样一种冷酷的催逼。每一句追求完美的指点,都如无形的鞭子,抽打在那少女单薄的身躯上,直至将她推入这口幽深的古井。
他低头,手中木梳冰冷刺骨,缠绕其间的青丝,如同水草般湿腻缠绕着他的手指,那是小月留在这世上最后的、带着执念的印记。他试图挪开目光,可那井水仿佛有魔力,牢牢吸附着他的视线。水面之下,小月的倒影仍旧在梳头,动作周而复始,每一次手臂的起落都精准地重复着,连同那嘴角凝固的、非人的笑意。月光无声流淌,将这庭院、这古井、连同他僵立的身影,都浸泡在一片惨白而诡异的死寂里。
柳忘机忽然觉得,这口井已非水井,而是一面来自幽冥的镜子,映照出的,是他亲手雕刻在他人生命上的残酷刻痕。那井中月影,那永恒梳头的少女,再也不是他画绢上追逐的飘渺灵感,而是他灵魂深处,永远无法打捞上岸的、冰冷而无声的控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