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5章 雪泥鸿爪(15/16)
的巨响,只有一声沉闷悠远的“咚”声,如同巨钟叩击大地,又似命运的终曲。一圈凝实的金色佛光涟漪以塔基为中心,急速扩散开来,扫过废墟,涤荡妖氛,所过之处,烟尘尽散,连空中残余的雷霆乌云也被瞬间驱散。月华清冷,重新洒落大地,照亮了慈恩寺这片已化为平地的禅院废墟。
巨大的雷峰塔虚影巍然矗立,塔身流转着玄奥的佛光符文,肃穆庄严,将一切都封镇其下。塔前的地面上,只余一滩刺目的、尚未完全凝固的鲜血,在月光下泛着妖异而凄凉的暗红色光泽。
陈砚修被那佛光涟漪推出数丈,颓然跌坐在冰冷的瓦砾之中。他呆呆地望着那座镇压一切的佛塔,望着塔前那滩属于她的血,脸上的泪痕犹在,眼中的光芒却已彻底熄灭,只剩下死灰般的空洞与绝望。他张了张嘴,却发不出任何声音,只有身体在夜风中无法控制地颤抖着,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的魂魄。
慧明大师收回法诀,巨大的雷峰塔虚影渐渐变淡,最终化作一道金光,没入他手中的紫金钵盂内。老僧看着塔前那滩血,又看了看失魂落魄的陈砚修,最终只是双手合十,低低宣了一声佛号,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悲悯与苍凉:
“阿弥陀佛……情之一字,孽海沉沦。千年痴缠,一朝了断。苦海无涯……回头……何处是岸啊……”
叹息声在寂静的月夜里幽幽回荡,渐渐消散。唯余清冷的月光,无言地笼罩着这片劫后的废墟,和废墟上那个心已成灰的人。
时光如指间流沙,无声滑落。距那场震动京畿的慈恩寺雷劫与佛塔镇妖,已悠悠十载。
陈砚修的名字,曾如流星般闪耀于金銮殿,又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悄然抹去,迅速沉寂于宦海浮沉之中。他辞去了所有官职,挂着一个清贵的翰林院修撰虚衔,回到了江南故地。朝廷念其才学,更因当年之事讳莫如深,便将西湖畔孤山一侧、紧邻着那座沉默雷峰塔的一处小小庭院,赐予他“静养”。
庭院清幽,几竿修竹,数本芭蕉,临湖的轩窗推开,便可见潋滟湖光与雷峰塔沉默的倒影。陈砚修便在此处着书立说。他成了名动江南的大儒,文章锦绣,字字珠玑。只是人却愈发清瘦沉郁,常年着一身半旧的青衫,如同褪尽了所有颜色的枯竹。那双曾盛满清亮与野心的眼眸,如今只剩下深潭般的沉寂,偶尔望向雷峰塔时,才会掠过一丝极快、极深、痛入骨髓的波澜,随即又被更深的死寂淹没。
他极少待客,唯有每年深秋,雷峰塔周遭枫叶红透如血的时节,他会独自一人,提着一壶清酒,沿着孤山小径,一步步登上雷峰塔所在的山坡。
塔身依旧,砖石在风霜雨雪中更显沉黯苍古,缠绕其上的藤蔓年复一年地枯荣,如同封印其下那抹灵魂不灭的执着。陈砚修并不入塔,只是在塔基旁寻一块冰冷的山石坐下。面前,正对着塔底那扇沉重、封闭、仿佛隔绝了阴阳两界的石门。
他默默斟上一杯酒,清冽的酒液倒入粗瓷杯中。他并不饮,只是将酒杯轻轻倾洒在塔前冰冷的土地上。酒液迅速渗入泥土,只留下一点深色的湿痕。接着又是一杯,再一杯……动作缓慢而专注,如同在进行一场无声的祭奠。秋风掠过山岗,卷起几片血红的枫叶,打着旋儿落在他肩头,落在那不断被酒液浸湿的泥土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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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沉默地坐着,从日影西斜,坐到暮色四合。湖上的渔火次第亮起,倒映在塔身冰冷的砖石上,明明灭灭,如同幽魂的眼睛。他望着那扇沉重的塔门,仿佛能穿透那万钧的砖石,看到塔底深处那抹沉寂了十年的孤魂。十年,对凡人已是漫长,对塔下的她,或许只是弹指一瞬。
“璃儿……”一个低哑到几乎听不见